魔术与催眠术:芥川龙之介《魔术》

芥川龙之介的短篇《魔术》大致讲了这样一个故事:

一名日本人前来拜访他的印度人好友,魔术大师马迪拉姆·米斯拉先生。米斯拉先生为他展示了惊为天人的魔术,并同意教授他——只要他愿意去除心中的一切欲望,不将魔术的能力用于实现自己的私欲。一个月后,他在银座的酒吧中为朋友演示自己新习得的魔术。然而,在将炉中的火炭变为闪闪发光的金币后,他的朋友们却全力劝阻他把它们变回去,并愿以赌牌的方式决定金币的归属。最终,他无法抵挡赌博的不确定性带来的乐趣,试图以一张K赢得朋友的全部财产;而就在这时,K却将头伸了出来,开始说话,这才让男人醒悟:这一切都不过是米斯拉先生创造的幻境,而他本人还坐在米斯拉先生的家里,短暂地做着梦。

这篇故事的叙事十分精彩。主角虽然在米斯拉先生家里“研习了一个月”,但文中却只将这个过程一笔带过。读到这里时,我并没有起太大疑心,只觉得这是作者选择略写的部分。而直到结尾令我恍然大悟,回忆前文时,我才意识到这过于简短的一个月给我留下了梦一样的印象——就好像我也才从幻境中醒来,对于梦中的细节一概不知了一样。从逻辑上,这也是说得通的一点:米斯拉先生当然不会在幻境中教授所谓的“诀窍”,因为整个幻境都是他用来测试主角是否有私心的手段罢了。

这部小说虽然极其简短,但无处不在地都被填满了维持叙事稳定的细节。在开头处,米斯拉先生一再声明他学的魔术不是什么奇门绝技,只是“一种稍做改进了的催眠术罢了”。而当他开始变魔术时,他做了几个看上去“像是在半空中画了一个三角形”的手势。若读者和我一样是第一次阅读这篇故事,大概会对他的这些言行感到一头雾水。然而,如果我们从结尾往前看,就会发现他的所说所为不仅是正确的,而且十分合理。

总的来说,这篇故事与其说是在记载一个魔术,不如说是在为读者变一个魔术——读者会看到许多仿佛天方夜谭的事件,但最后他们便会发现:这不过是个魔术罢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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